作者：古炬賢，黃嘉，田延泰

愛琴海以南的克里特島上有一座名叫“米諾斯”的迷宮，相傳是由著名建筑師代達羅斯設計，關押著牛頭怪米諾陶洛斯。迷宮的傳說亦真亦幻，眾說紛紜卻又莫衷一是。這和元宇宙的現狀何其相似：炫目的技術介紹和夢幻的前景展望，常常讓人震驚而迷茫。元宇宙這一概念雖然誕生不久，但支撐其落地的卻并非技術上的最新突破，而是已有技術交叉發展產生的群聚效應。這種整合多種新技術而產生的新型社會形態常被多樣地解釋著：基于感知交互技術的沉浸式體驗、基于人工智能技術所延伸的人類交往領域、基于數字傳輸技術所保證的實時交互系統……元宇宙技術群是否預示著一種人類未來生活方式的可能性？能否引領軍事領域的發展方向？是資本收割流量的工具，還是切實的技術趨勢？只有探明支撐元宇宙“米諾斯迷宮”的技術支柱，才能揭開籠罩其上的神秘面紗。

感知交互支撐元宇宙的虛實相融性

元宇宙是現實和虛擬深度耦合的產物。扎克伯格說過：“你可以把元宇宙看作是一個具身性的互聯網。在這里，你不再瀏覽內容——而是在內容中。”普通的數字媒體對人體進行了不夠徹底的延伸，要達到元宇宙所規劃的那種“肉身”上的絕對沉浸就需要虛擬現實、增強現實、混合現實等感知交互技術提供保障與支持。

古希臘“米諾斯”迷宮的傳說

虛擬現實技術通過全面拓展人類的觀感機能并捕捉動作行為來實現元宇宙中信息的輸入輸出，為人們打開沉浸體驗的大門；增強現實技術以現實世界的人為主體，在保留現實基礎上疊加一層必要的虛擬信息；混合現實技術通過向視網膜投射光場，將虛擬物體置于現實之中，提高用戶在兩者間的互動體驗感；傳感技術和腦機交互技術則提高主體之間和主體與環境之間互動的真實感以及接入的速度，而全息影像技術則幫助人們擺脫穿戴式設備的束縛，在虛實交融中獲得更多的自由度。

在軍事領域，成熟的感知交互技術能夠賦予戰士們最真實的戰場體驗，極大程度地更新戰場預實踐的設計理念、更深層次克服人造實戰化訓練場景的各種弊端。這種虛實融生的技術特性也衍生出虛實融生的協同決策方案，以幫助指揮員在現實作戰環境和推演空間中任意切換，并基于元宇宙現實與虛擬空間融合互聯的特性來不斷驗證、優化作戰方案。通過這種深度沉浸式的評估方式，指揮員能根據當前態勢，實現虛實交融、以虛促實的平行推演模式。無論是指戰員本身的感官延伸，抑或是周圍環境的具象反饋，都將給軍事訓練和戰爭設計帶來新的啟發。

AI+技術支撐元宇宙的社會

有人說元宇宙是世界范圍的電子游戲，有人說元宇宙是平行于現實的虛擬世界，有人說元宇宙是對夢境的沉浸式體驗，不同的參與者和旁觀者都以獨特的視角豐富著它的含義，但不論其如何發展演變，社會性卻始終是本質屬性。無論是與其他參與者互動，還是和“AI原著人”交往，都需要一項技術保證元宇宙的社會性，這一技術就是包括智能語音、計算機視覺等在內的AI+技術。

MR混合現實技術通過向視網膜投射光場，將虛擬物體置于現實之中

智能語音和計算機視覺為元宇宙主體之間和主客體之間相互溝通提供語言交流與觀感結合的服務；自然語言處理排除各系統之間交流的障礙；傳感器為人們獲得真實體驗和獲取感性材料提供媒介；機器學習則充實元宇宙中的角色智能，提高人工智能擬人化程度，更好地完成與用戶的社會化交往。人工智能同時也是元宇宙的生成邏輯。通過智能生成不重復的海量內容，元宇宙能夠實現自發式生長，并進行人類無法完成的海量內容審查來保證元宇宙內容的安全合法。

戰場無人化是未來作戰的發展趨勢，所依靠的就是人工智能技術，元宇宙中體現的社會性就是戰場上的協同性。戰場無人化使得戰場進程節奏加快，對決策提出更快、更準的要求。人工智能通過對人的推理、求解和決策過程的學習將人的認知能力融入到智能模型中，并隨著新型機器學習技術的應用進行自適應學習來不斷迭代優化，從而滿足多樣化作戰要求。靠著這些優勢，人工智能在戰場上充當著軍師、伙伴和“敢死隊”的職能。

能支撐起元宇宙體系的人工智能技術也將支撐起戰場態勢的創造性轉變。彼時，在那個被賦予“殘酷”特性的軍事化平行宇宙里，同戰士并肩作戰的，也許不是現實的戰友，而是高度逼真的虛擬人類，且將因為其所具有的超人類的智能與服從而衍生出更多樣的戰術戰法。

數據傳輸技術支撐元宇宙的實時性

對于元宇宙這樣巨大的工程，數據傳輸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包括邊緣計算、云計算、5G/6G網絡在內的高效數據傳輸技術成為支撐元宇宙實時、穩定運行的強力支柱。

邊緣計算　邊緣計算是指在靠近數據源頭的一側，采用集網絡、計算、存儲等核心能力為一體的開放平臺就近提供服務。近距離的數據處理減少了數據傳輸的時間消耗，增強了數據反饋的時效性。

云計算　云計算通過動態分配算力，融合分布式計算、效用計算和并行計算等方式，推動了計算能力的演進及躍升，為元宇宙用戶提供更及時的數據傳遞以及更輕量化的終端設備。

5G和6G技術　目前熾手可熱的5G網絡和初露頭角的6G技術用強悍的實力向世人證明，他們可以成為元宇宙這一龐大體系的托舉者。如果說5G網絡是實現人機物互聯的基礎設施，那么6G已經成了概念性的、能完全支撐起物聯網的必要設施。高效的數據傳輸手段為元宇宙用戶提供了更流暢的體驗、給予用戶們“言出法隨”的快感、讓人們看到了巨量數據所構建的“平行世界”完整實現的可能性。

6G技術將成為元宇宙這一龐大體系的托舉者

數字傳輸技術　數字傳輸技術也是戰場網絡體系構建的關鍵支撐，其支撐的多指揮員異地決策的信息共享實現了多人智慧的融合，大幅提高了多對象的指揮控制能力。尤其能針對網絡戰、信息戰實施欺騙干擾來影響作戰進程，實現“以虛制勝”的作戰模式。數據傳輸技術主要基于：標準化的傳輸協議實現指揮過程中多虛擬空間的互動與協調；高吞吐量的傳輸網絡，解決信息傳輸過程中因數據吞吐瓶頸導致關鍵態勢丟失的問題；邊緣智能的計算體系保證數據情報的準確性和真實性，保障著軍事化元宇宙的交互創作，使跨越空間的指揮調度和深度協作成為可能。

電子游戲技術支撐元宇宙的多樣性

游戲既是元宇宙概念誕生的思想源頭，也是元宇宙想要實現的目的之一，更是元宇宙的主要呈現方式。電子游戲技術所能提供的靈活互動、流量聚合等特點契合了元宇宙的理念：“相關平臺只提供框架，而不提供具體的產品內容。”電子游戲技術豐富了元宇宙的娛樂性，賦予了其多元化和自主創新的特點，極大增強了其魅力，主要包括：游戲引擎、3D建模和實時渲染。

游戲引擎　游戲引擎是指一些處于完成狀態的、可隨時編輯的游戲系統或一些交互式實時圖像應用程序的核心組件，如物理引擎、碰撞檢測系統等，這些引擎既為元宇宙內各種場景的真實化搭建提供重要的技術支撐，也憑借其可以被快速調用的特點助力虛擬世界的迅速生成。

3D建模　3D建模通俗來講就是利用三維制作軟件在虛擬三維空間構建出具有三維數據的模型，屬于元宇宙場景構建的重要技術。它綜合了色彩學、數學等一系列知識，為元宇宙世界的搭建提供技術支撐和素材資建。

3D建模技術是元宇宙場景構建的重要技術

實時渲染　實時渲染是虛擬世界真實性呈現的基礎，其本質是圖形數據的實時計算和輸出，為元宇宙中各種數字場景的真實化提供了至關重要的技術支撐。

電子游戲技術　電子游戲技術不斷豐富著模擬軍事對抗的內容，重構著軍事領域的各項規則。同時也幫助武器試驗在理論上更早得到實證化認同：充分利用裝備參數建立仿真模型，并結合歷史數據建立起一套規范的試驗體系，從而助力裝備模型快速構建。電子游戲技術所支撐的元宇宙視域下的沉浸式輔助決策技術通過構建沙漠、水域等特殊語義信息約束戰略決策，極大提高了戰場環境的三維重建能力。為對抗過程多粒度、多態勢的作戰推演和戰場時空信息融合與平行推演的一致性提供了可行的答案。

數字孿生技術支撐元宇宙的永續性

數字孿生即在虛擬空間內建立真實事物的動態孿生體。借由傳感器，本體的運行狀態及其收錄的外部環境數據均可實時映射到孿生體上。這種技術以物聯網為基礎，通過感知經驗世界的現實狀態，為元宇宙中萬物鏈接及虛擬共生提供可靠保障。

數字孿生體最大的特點在于它是對實體對象的動態仿真。也就是說，數字孿生體是時刻變化著的，但這種“變”不是隨心所欲的，而是依據本體的物理模型、反饋數據及歷史數據進行契合現實的改變。也正是它這種“唯物”的性質保證了元宇宙的“全生命周期性”，只要確保設施不被破壞，元宇宙就不會消散，它會和現實一起享有恒久的“壽命”。

數字孿生是“創世”的核心，實現了對現實的復刻，在軍事領域備受青睞。無論使用何種手段進行試驗和訓練，戰爭的結果終將體現到現實當中。克服虛擬與現實的鴻溝是作戰實驗和軍事訓練的難點，數字孿生技術支撐下的元宇宙則較好克服了這個困難。它通過對現實的全復刻和動態發展，為軍事領域各種假想的驗證提供了廣闊平臺。

元宇宙獨特之處在于其構塑的是一個源自現實又可影響本體的虛擬世界。孿生環境的實景化數據映射能將指揮員意圖導入至沉浸式戰場，真實地展示作戰單元屬性，提供更全面的視角，從而消除指揮員和終端設備之間的隔閡，深層次地解決戰場環境仿真不徹底的問題，并通過動態同步戰場環境的變化細節，使指揮員決勝千里。另外，這個空間中，人的思維在現實與虛擬之間往來折沖、相互印證，導致新思維不斷修正，這種雙向互動的折沖性浸染常被用于認知戰。

區塊鏈技術支撐元宇宙的自治性

理想的元宇宙中，各類主體可以擺脫現實世界身份的限制、法規的約束及中心權力的管控，從而獲得高度的平等性和自主性。一個現實主體能在元宇宙中擁有多個數字化身，從而體驗不同的“人生”。這種不受監管的、高度自由的性質就是元宇宙的自治性，其技術基礎即區塊鏈技術。

區塊鏈概念實際是點對點互聯的網絡，也因此從邏輯上繞開了對平臺中介的依賴，實現了各主體之間的充分獨立。它以其透明性、不可篡改性、穩定性和匿名性充當著元宇宙大廈的底層技術，保障元宇宙去中心化和高度自治。元宇宙基于鏈上協議生成的“非同質化通證”（NFT）保障了用戶數據資產的絕對占有和排他性，并通過智能合約這一主要決策執行機制，實現用戶在沒有第三方監督和強迫的情況下，開展具有自主性的交易活動。

區塊鏈技術既充當了虛擬世界中個人資產的保護者，又充當了元宇宙安全的認證者，保障了行為主體的高度自由。如此一來，用戶不但能自發地進行掌管數據的生產活動，還獲得了資源開發、規則制定和收益分配的權限。

這種自治性也極大擴展了單兵的創造性，滿足了軍事主體的創新需求。去中心化是元宇宙的特性，也可能是未來軍事戰術的發展趨勢。區塊鏈技術這種“我們自己管自己”的理念正恰合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的軍事思想，為戰術發展打開了新的突破口。首先，區塊鏈的去中心化與柔性調整性能定制滿足多種需求，為元宇宙中人的主體能動性提供保障；其次，區塊鏈的隱私計算和安全服務能保證數據傳輸的安全性；再次，區塊鏈的分布式搭建能減少中心節點存儲方式造成的網絡資源浪費；最后，多節點數據存儲能增強數據抗極端能力，為毀傷、斷電、干擾等極端情況下關鍵存儲節點無法運作導致數據丟失的問題提供解決方案。

揭開元宇宙紛繁復雜的技術面紗，我們可以發現，元宇宙的技術支撐實質是吸納了信息革命、互聯網革命、人工智能革命和虛擬現實技術革命的成果。這些成果都不是最新突破，但這種創造式的融合與統一卻提供了嶄新的路徑。元宇宙是代表著科技發展的趨勢，但目前并沒有真正落地。且不論這些技術的融合程度，單就其中單項技術而言，也還達不到支撐“創世活動”的標準：5G的滲透率還不高，6G仍處在開發階段；虛擬現實的應用被局限于專業應用領域，面臨著價格高和內容少的尷尬局面；AI技術還在努力擺脫人工腳本的限制，距離允許玩家自由創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元宇宙所建構的夢境般美好的“世界”，無論是從社會建設角度還是軍事訓練角度來看，都很讓人向往。完備形態的元宇宙能讓參與每一場訓練的軍事人員身臨“戰場”，給予戰士直接的“生死”體驗、幫助參謀人員進行周密的方案規劃、支撐指揮家進行準確的戰場推演。但同時也要清楚看到，技術發展應用的過程常常伴隨著浮夸、炒作、誤導、欺騙，元宇宙領域極可能同樣如此。對于元宇宙等潛在的顛覆性技術領域，我們一方面要見之于未萌、識之于未發，超前布局和謀劃，防范強敵技術突襲，另一方面也要注意甄別，增強認知力、鑒別力，不能聽風就是雨，被別人牽著鼻子走。只有不斷提高技術敏銳度和認知力，才能牽住走出“米諾斯迷宮”的“阿里阿德涅線團”。
編輯：黃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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